校外教育培训的师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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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可谓“教培年”。5月14日，国务院发布《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显示促进法不适用于校外教育机构。6月1日，市场监管总局因虚假宣传、价格欺诈等行为对新东方、学而思等15家校外培训机构予以顶格罚款，共计3650万元。6月15日，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承担面向中小学生（含幼儿园儿童）的校外教育培训管理工作。

受政策影响，各大教育上市公司股价暴跌，上半年抢人，下半年裁员，整个教育培训行业人心惶惶，甚至有分析人士发问：教培行业是要黄了吗？政府的调控大棒频频打在机构身上，而事实上，机构并非校外补习的主要参与者。厘清校外补习教师群体的构成更有助于精准施策，“老虎苍蝇一起打”更有可能达到预期效果。

一、校外补习产生的原因

学术界称校外补习为“影子教育”（Shadow Education），即营利性组织或个人在学校教育之外提供的学科类教育培训。顾名思义，“影子教育”依附于学校教育，无学校教育之皮则无“影子教育”之毛。然而，近年来，“影子教育”的发展势头大有overshadow（遮蔽）学校教育之虞。究其原因，大致有三。

第一、“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常识告诉我们，赛跑不是看起点，而是终点。但中国社会的少子化现象直接催生了精英化教育诉求，家长们时时事事为孩子争取最好的资源，当第一排的观众站起来时，后面的观众也不得不站起来，形成“剧场效应”。人人不甘落后，人际关系成为竞争关系，社会焦虑转嫁到孩子身上，家长心力交瘁，孩子苦不堪言，这种无谓的内耗、低效率重复即时下流行的“内卷”。

第二、对学校教育的失望。我国庞大的教育系统无力承担优质教育资源的平衡分布，纵然已经享有优质教育资源的孩子仍然寻求优中更优，迫使家长在学校教育之外寻求“补习”或“个性化”满足。家长对学校教师没有选择权，但却掌握着选择校外补习教师的主动权，补习教师的水平至少不低于学校教师，因而才有了这样的学生评价：“好歹给我们学校的老师留点面子吧”，“这个老师比我们班主任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第三、教育产品的商品化。教育本属公共产品，为国民提供教育产品是政府应尽的职责，但当政府把教育作为刺激经济发展的一种手段，允许资本入局时，教育即刻变为商品，从公共福利变为个人福利。掌握教育话语权又不甘“清贫”的在职教师成为第一批“办班者”。于今，教培行业已发展到5000亿市场规模，坐拥百万从业者。作为商品的教育衍生出一种奇异现象：购买者与消费者的剥离，即家长买单，孩子消费，孩子是客户，家长是上帝，导致教育产品提供商优先迎合家长，而非孩子本身。

二、校外补习教师群体的构成

参与校外补习的教师可大致分为四类：在职教师、机构教师、自由教师和大学生家教。

据黄晓婷和魏易（2017）的调查，商业公司约占整个学科类校外培训市场的30%-40%，有超过75%的学生仅参与由个人提供的学科补习。前瞻产业研究院（2021）的调查也显示，在K12教育主体格局中，全国和地区龙头企业的市场份额仅占10%，中小培训机构占20%，而个体教师和工作室却占70%。由此观之，校外教育培训整治的重点在于个体教师；毋庸讳言，个体教师主要指在职教师。

在职教师，尤其是重点学校教师，拥有话语权优势和其他教师难以企及的社会影响力，因而逾越边界，有偿补课，唾手可得。加之政府监管不力，学生趋之若鹜，长期垄断教培市场。课上不讲课下讲、打击报复不参与补课的学生等行为实属教育腐败，严重折损教师群体的社会形象。认真执行2015年6月教育部颁布的《严禁中小学校和在职中小学教师有偿补课的规定》尤为根本，尤为迫切，尤为必要。在职教师退出教培市场，教培行业的春天才会真正到来。

真正意义上的机构教师多为毕业不久、甚至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流动性极大。由于入职门槛低，培训机构成为众多应届毕业生在没有找到理想工作之前的临时栖息之所。一两年后开始分流，一部分通过“考编”成为在职教师，一部分因工作出色而升职做管理，剩余部分则在机构之间跳槽甚或改行。除头部几家机构有较为完善的晋升体系，多数机构的多数教师工作年限不足五年，属职初教师。有一定资历的机构教师或走向管理岗，或自主创业，孵化更多小型培训机构。

自由教师是教培行业的个体户，大多经过多家机构的历练，已有数年从业经验，同时积累了初始客户群体，秉承“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和“再小的个体也有自己的品牌”之信念，走上自主创业之路，完全接受市场的考验，自担风险，自负盈亏，自谋生路。自由教师同其他自由职业者一样靠专业技术谋生，构成教培行业的最小生产部门。自由教师未来或与其他自由教师联合成立工作室，继而发展成机构，或回归体制，或回归机构，或继续做自由教师。

大学生家教是教培行业的预备役。其专业化程度在业内最低，薪酬也自然最低，满足经济条件一般或对教师专业度要求不高的家庭需求，陪读多于讲课，先验多于总结。有的大学生做家教纯粹为勤工俭学，而后不会从事教培行业；有的则有意识地积累经验，为毕业后的职业发展探路。

三、教师的生存之道

黑格尔说：“What is rational is real; and what is real is rational.”（合乎理性即为真，既为真者合乎理。）优质教育资源的供需矛盾一时间难以解决，校外补习将长期存在，政府调控常态化，教培行业的教师该如何规划自己的职业发展？（这里的教师当然不包括在职教师。）

教师专业发展无体制内外之别。笔者曾在“创作型教师”【点击参阅：创作型教师】一文中指出，教师专业发展大致经历四次自我更新迭代：1.0版的教师为职初教师，处于职业生涯最困顿的阶段；2.0版的教师已能够胜任教学，但缺乏系统性总结；3.0版的教师对教学已驾轻就熟，成为教学专家；4.0版的教师既是教学专家，也是学者，为创作型教师。创作型教师是教师完全成熟的标志，是实现从职业理想到理想职业跨越的必由之路。

教培行业的教师缺乏系统连贯的职业培训，个人专业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自身的自觉自新。坚持长期主义，选对路子，下足功夫，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唯有创新不被辜负。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德不孤，必有邻。不卑不亢，以教育为志业，用自己的逻辑对抗世界的逻辑，何必人云亦云，不如自己喜欢。恰如切·格瓦拉所言：“我踏上了一条比记忆还长的路，陪伴我的是朝圣者的孤独。我的脸上挂着微笑，内心却充满了悲苦。”

四、家长的抉择

面对孩子的升学压力和眼花缭乱的教培市场，家长能做什么呢？

好父母胜过好老师，家庭教育先于学校教育。父母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即提供一个有爱的家庭，自立立人，自达达人，培养孩子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学习乃终身之事，并非只在少年时。大学并非求学之终点，切莫为考进大学而让孩子厌恶学习。

阿德勒说：“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不该是奢望：（一）每天至少陪孩子吃一顿饭；（二）在孩子学习的时间学习；（三）涉及孩子的决策征求孩子的意见；（四）孩子帮忙时说谢谢；（五）犯错时向孩子道歉；（六）充分倾听后再下结论；（七）表扬和批评均具体到点；（八）孩子考试后不问成绩；（九）不拿孩子跟别人比；（十）不在外人面前批评孩子；（十一）不在孩子面前吵架；（十二）不在家里吸烟、酗酒。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孩子在某些学科上确感吃力，或到了升学考试的关键期，课外补习才是刚需。从学前一直补到高三，既消耗了大量财力，又损伤了孩子的智力。有鉴于诸多机构虚构教师资质、虚构执教履历、夸大培训效果、夸大机构实力、用户评价不真实等，家长择师宜看教师的口碑，熟人介绍比广告宣传更可靠。

五、结语

考场即战场，分数即功名，贩卖焦虑是政府、教师和家长共谋的结果。需求侧的家长希望享受优质教育资源，同时降低教育成本；供给侧的教师（不包括在职教师）希望生存和发展；政府希望促进教育公平。在全社会逐渐达成共识之际，教育部新成立的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大有可为：禁止在职教师有偿补课，规范机构教师准入，放任自由教师和大学生家教。期待一个更干净、更专业、更透明的校外教育培训市场。

参考文献

1. 黄晓婷, 魏易. 校外培训行业发展现状——基于2017年中国教育财政家庭调查的分析. 见王蓉主编. 中国教育新业态发展报告（2017）[R].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7.

2. 前瞻产业研究院. 行业深度！一文带你了解2021年中国K12教育行业市场现状、竞争格局及发展趋势. [EB/OL]. [2021.6.17].https://bg.qianzhan.com/trends/detail/506/210609-66c735e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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